By Paul Hsin

2008年的夏天，一部名为《小娘惹》的电视剧悄然在新加坡播出，讲述了一位土生华人女性在20世纪初的新马社会中，如何在重重规训与文化夹缝中挣扎求存、追求自我命运的故事。

十余年后，这部电视剧被中国重新翻拍，在2020年登陆中国的官方电视台——央视的荧屏，再次唤起一波关于“娘惹文化”的情感回响，也点燃了无数中国游客对新加坡南洋文化的兴趣。

如今，这份文化情感有了一个真实落点：为了庆祝新加坡建国60周年，以及新加坡缆车—圣淘沙线开通10周年，新加坡圣淘沙发展局联合花柏山休闲集团，推出“娘惹文化 创新演绎”特展，透过沉浸式体验和艺术表达，让这段曾经的荧幕故事，在现实中重新被触摸与感知。

娘惹文化：南洋的文化拼图

要理解这场展览为何引人注目，首先必须理解“娘惹文化”是什么。所谓“峇峇娘惹”，是指15世纪后中国南方移民与马来群岛原住民通婚后所形成的独特社群。他们既保留了中国的文化传统，又融入了马来社会的语言、服饰和宗教信仰，形成了一种“混血”但极具美学自觉的文化形态。其中，峇峇指男性，娘惹指女性。

这种文化的外显形式非常容易辨识：华丽繁复的珠绣拖鞋、色彩鲜明的“卡峇雅”（Kebaya）上衣、融合中马风味的娘惹美食，以及兼具中华与马来图腾的建筑与器物美学。

从剧场到现场：文化输出的返程旅行

《小娘惹》的热播，在某种程度上为“娘惹文化”的再流行打下基础，这种情感叙事更容易穿越语言与地域障碍，形成认同感。

“娘惹文化 创新演绎”特展正是将这种情感投射转化为现实体验的尝试。展览位于圣淘沙新近打造的“心之音”文化长廊，以沉浸式装置艺术、光影演绎和现场表演等方式，引导游客进入一场关于记忆与认同的文化旅程。

比如，展览核心装置“娘惹屋”（The Peranakan House）是一座7.2米高的巨型艺术装置，白天如同旧时娘惹家庭的梦幻复刻，夜晚则在灯光与投影下变成一幅流动的记忆画卷。这种白天与黑夜的“二重性”表达，恰好呼应了娘惹文化中融合与变形的特质。

另一处“珠绣拖鞋”展区则以198块装饰面板组成的灯光墙展示传统“kasut manek”的图案，中央更有一双巨型拖鞋雕塑，从光影到工艺都致敬了娘惹女性在细节上的美学坚持。

娘惹，不只是装饰性符号

更值得注意的是，这场展览并未止步于视觉美学的复刻，而是在多个层面提供了文化深度。例如，在圣淘沙心之音缆车站呈现的“卡峇雅非遗庆典”，就以2024年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遗名录的这一传统娘惹服饰为主题，展示了四位本土设计师如何将这件传统娘惹女性礼服注入现代剪裁与材质，展现非遗如何在当代重新焕发生命力。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展品《比丘卡峇雅》，是剧集《小娘惹之翡翠山》中女主角所穿戏服的复刻版本。

展览还延伸到了味觉与手工体验层面。例如，在西乐索角缆车站，就设有高达1.8米的“娘惹层食格”装置，展示放大版的传统糕点模型，并开设包括刺绣、迷你黏土糕点制作等互动工作坊。这种亲身参与的方式，打破了游客与文化之间的距离，也使得文化不再只是“看”的对象，而是“做”与“感”的实践场域。

中国游客的再发现之旅

随着中国出境游逐渐恢复，新加坡再次成为中国游客的热门目的地。新中互免签证协定自2024年2月生效后，更大幅提升了赴新便捷度。新加坡旅游局数据显示，2024年国际旅客人数达到1650万人次，其中中国旅客占比超过18%，位列第一大客源国。而数据平台显示，2025年端午假期，新加坡位列中国出境游目的地前十名。

这背后，不仅是通关便利，更是中国游客旅行动机的悄然转变——从购物转向深度体验，从走马观花转向文化体悟。在这一点上，娘惹展恰恰提供了一个轻盈而有层次的切入点：它不是厚重的历史课堂，而是散落在色彩、声音、味道和手作中的文化片段，让人愿意停下来、走进去、留下来。

对许多中国游客而言，这既是一场远行，也是一种回望。娘惹文化的独特，不在它如何“异域”，而在于那份熟悉却变形的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