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中国面临垃圾短缺:从垃圾围城到焚烧厂“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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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垃圾短缺,位于中国西部省份陕西的一座垃圾焚烧发电厂,不得不以运行3个月,停产1个月的方式进行运转。这并非孤例:中国103.5万吨/日的垃圾焚烧总处理能力,正面临年缺口超6000万吨的尴尬。

这个悖论折射着中国环保政策的戏剧性转折。曾几何时,北京周边堆积的垃圾山高达80米,上海每天产生2.6万吨垃圾需用2000辆卡车运输。如今,当全球43%的垃圾焚烧产能集中在这片土地时,焚烧厂经营者却在为争夺垃圾展开“饥饿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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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危机的种子早在2000年就已埋下。当德国垃圾焚烧技术首次引进深圳时,没人预料到它会演变成一场席卷全国的基建运动。2017年中国五个主要的政府部门联合发文,鼓励地方政府“超前规划”焚烧设施,点燃了这场竞赛的导火索。

数据显示,中国垃圾焚烧处理能力从2002年的1万吨/日飙升至2024年的103.5万吨/日,增长近百倍。在河北省,2025年规划的7万吨/日处理能力远超实际需求;山东嘉祥县焚烧厂实际处理量不足设计值50%。这种跃进式发展背后,是地方政府对特许经营权的争夺:每个焚烧项目意味着20-30年财政补贴承诺,以及土地开发带来的GDP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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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19年开始强制执行的垃圾分类政策,也意外成为中国垃圾短缺危机的催化剂。官方数据显示,上海湿垃圾分出量增加88.8%的同时,可焚烧的干垃圾下降17.5%。在北京,垃圾分类使规划中的两座大型焚烧厂直接取消建设。

这种“成功”正在转化为产业阵痛。焚烧厂设计的垃圾热值通常为1200大卡/公斤,但分类后的干垃圾热值跃升至1800大卡以上。理论上这能提升发电效率,但热值波动导致炉温控制困难,频繁启停又加剧污染物排放风险。

为了满足焚烧发电厂的垃圾需求,许多中国城市开始挖掘十多年前填埋在地下的陈年垃圾。这种“垃圾考古”已成为多地焚烧厂的无奈选择,但未经处理的陈腐垃圾携带重金属和二噁英,使排放控制难度倍增。

在江苏常州,焚烧厂尝试将处理范围扩展到服装边角料和家具废料;广东东莞的焚烧厂则将余热卖给周边印染企业。这些创新背后,是行业对生存危机的本能反应。

政策层面也在酝酿变革。新版《生活垃圾焚烧污染控制标准》拟将防护距离从300米扩大至1500米,直接淘汰30%的现有设施。更激进的建议来自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应建立跨省垃圾调配机制,允许富余产能区域竞标处理邻省垃圾。”

但所有这些方案都绕不过一个根本问题:当垃圾分类持续推进,垃圾减量化成为必然趋势,是否需要重新定义“垃圾即资源”的产业逻辑?